看着不錯,就是我的

約翰.麥克納爾蒂
儘管約翰尼來到這個世界上才只有兩年零一兩個月,可我擔心他已經爲自己形成了一種危險的哲學。當然我只是猜測,不過我擔心這種哲學可以這樣總結:“看着不錯,就是我的。”

這是種令人震驚的生活哲學,因爲首先我覺得不會奏效,其次,萬一約翰尼利用這種哲學成功了,會讓約翰尼成爲一個很糟糕的無賴,我既不希望,也不願意讓他成爲那種人。如果一年年過去,一切都順利的話,我想看到他擁有正常而像樣的財產,不必富有,但知足常樂,不會去掠奪別人。現在,在兩歲左右時,他的行爲還並未受到這種欲求有度的觀念所驅使。

我這樣絮絮叨叨說下來,想表達的是看着他在玩樂場上的行爲,讓我感到擔心。他根本沒有什麼財產權概念,如果他看着不錯,不管他看到什麼,都是他的,他會像洛奇.馬奇亞諾在拳擊臺上追着一個人那樣要得到。

當然在育子書上,我對這些成長中的特點都讀到過,而讀到關於小孩的什麼,跟你自己親眼看到的還是不一樣。另外,除了育子書上列出來的很有用、很博學的觀點,我還另有一些想法。書中那些觀點談的是一個小孩會經歷的各個階段,我要說一個當父親的,例如我和幾百萬別的男士,同樣會經歷一些階段。或許有關於那一點的書,只是我還沒有看到。

就拿今天上午在玩樂場那邊來說吧,這是在東七十二街的一個曼哈頓上午,所以我們走了五個街區去公園玩。本來就打算走路,而不是像平時那樣坐大巴,我們就輕裝出行,意味着只帶了一輛值兩角五分錢的汽車和一把紅色的玩沙小鏟子。

到了玩樂場,我承認我想表現得在當父親這件事上,像是個老手。我儘量顯得冷淡,然後坐在一張長椅上,一個人坐着,要麼也許坐在一個像我一樣,幹着同樣之事的陌生人旁邊。而事實上,我的眼睛幾乎一分鐘都沒有離開約翰尼。

他拿着那輛價值兩角五分的汽車還有鏟子出發了,好像停了一下偵察情況,爲時不超過一分鐘。他瞄到一輛無人看守的垃圾車,旁邊沒人,那輛垃圾車也許值一元五角,就放在沙堆上。不到十秒鐘,他就拿到了那輛垃圾車,手裏還牢牢抓着自己的車。他看到一個無人看守的塑料杯,杯身一側有A、B、C、D、E幾個字母,十秒鐘後,他拿到了那個杯子,二十秒鐘後,他往垃圾車上裝滿了沙子。哎,我提醒你一下,沙子是紐約市政府的財產,而我是個小小的納稅人,所以沒問題,但是那輛垃圾車和杯子是不知道哪個小孩子的財產。

就我所見,約翰尼則覺得那些並不是誰的財產,看着不錯,就是他的。正是這一點,讓我感到擔心。幾分鐘後,我剛纔說過的不知道哪個小孩子,這時不再是不知道是誰,他們大吵大鬧地來索要卡車和杯子。約翰把他們打開了,下手之兇狠,讓我揪緊了心。他正要拿自己的汽車砸那輛卡車的主人,我一躍而起,在千鈞一髮之際趕到現場。約翰尼扭頭看了我一會兒,直到我用比他更大的力氣,從他手裏奪過了卡車,經過簡短的口頭訓誡,把卡車還給了主人,那個主人蹦蹦跳跳走開了。讓我驚訝的是,杯子的主人突然對自己的杯子沒了興趣,儘管之前她已經吵鬧了一陣子,她高高興興地蹦跳着走開了,讓約翰尼仍然佔有那個不屬於他的杯子。這也讓我大惑不解。

這會兒我要再去談談那個想法,即我們當父親的(我是說新當了父親的和首次當父親的)都要像小孩子一樣,經歷一些階段。垃圾車和塑料杯的事就說明了這一點,因爲我從所坐的長椅上一躍而起去幹涉,阻止我的兒子把另外一個小孩弄傷。這件事過了幾分鐘後,那個跟我挨着坐在長椅上的人目睹了這件事,他就這一點給我開導了幾句。他像位專家一樣帶着微笑,而且態度友好,當時我走回長椅坐了下來。

“我知道你用意是好的。”他跟我說,“可是你那樣做,根本不管用。我就經歷過。”

他這樣不拿我當外人,讓我心懷感激,就也對他露出滿面笑容。“我只是不想看到約翰尼打壞那個小孩,”我說,“那不是他的卡車,是另外一個男孩的,杯子是另外一個孩子的,那個小女孩。”

“我知道,”那個人說,“可是如果你總是想去理清這種事,會讓你瘋掉的。他們得自己去解決。過上一陣子,你會到了一個階段,你安安穩穩坐着,讓他們去爭個結果出來——當然除非你覺得絕對要發生流血事件。”

“我想是這樣吧,”我很是中氣不足地說,“我想是這樣,書本上有類似的話。”

我當時說話時,沒有去看約翰尼,所以等他突然站到我面前,又讓我吃了一驚。他手裏有一、二、三、四輛卡車,按照我的估計,價值從一美元到三美元不等。約翰尼用自己的話——語法上還不夠豐富,不足以印出來——跟我說他想回家,我看得出他是想回家,完全佔有非他所有的四輛卡車。他看着不錯,所以就是他的。我就是那個意思。

我和坐在這張長椅上的另外一個人都大聲說了很多話之後,那幾樣東西才物歸原主,然後我跟約翰尼回家了。

但是回頭想一想,我們從家裏出來時拿的價值兩角五分的汽車還有那把鏟子都不見了。我只能這樣猜測,即肯定是哪個小男孩從約翰尼那兒拿走了,在我轉身沒看時,我想在玩樂場上,這是種好做法,即轉身不看。